TCA

【百日喻王-第81天】穿越与OOC

※拉低群内水平之作

【A1】

惊醒的时候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不对，也不能说是惊醒。这种感觉更像是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然后把意识从天灵盖揪出来魂游一圈再塞回去，有种轻微的恶心和眩晕感。

更重要的是，王杰希很确定，这明显不是他熟悉的荣耀联赛的休息室，而像是一个图书馆，头顶有惨白的日光灯，左手边一列列散发着他不熟悉味道的书架，向右手边望去则是一面窗玻璃和暗沉沉的夜色。

他正坐在一张书桌后面，桌面上零散地摊着几本书，王杰希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全国计算机等级考试历年真题必练》《物理化学》《有机化学习题》，都是他基本没太可能会接触到的。

所以谁会无聊到把一个已经退役的电竞选手绑架到图书馆里？绑来做习题册吗？而且这也算不得绑架啊，他完全没有人身自由受到限制的感觉。

鬼使神差地，王杰希伸出手，把那一摞书最上面的笔记本翻到了扉页。

眩晕感更加强烈了。

显然这本笔记本的主人比较懒，只在扉页上签了一个姓，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赫然是一个“王.”

与那个只要签在周边上就能让粉丝为了杰希大神亲笔签名而抢的不顾一切的字相似到如出一辙。王杰希瞬间觉得一股凉气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溜了一遍，因为他有种莫名强烈的感觉，这个字，就是他本人签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扣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像是信息提示。王杰希拿起手机，几乎是惯性地输入密码，屏幕锁解开了。一行扣扣弹了出来：“九点半了，回不回宿舍？”

发信人的备注是方士谦学长。

接着王杰希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人戳了一下。他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见了十年前的，19岁末的方士谦的脸。

 

王杰希回到所谓宿舍的时候，他完全不认识的三个室友看起来都各自电脑前面戴着耳机玩游戏，也没有和他打招呼。他有点僵硬地走进洗手间，镜子里映出了一模一样的大小眼，只是那面容和神情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28岁已经在电竞圈摸爬滚打了十年的王杰希脸上。

不如说那是18岁的他，一个陌生世界的18岁的他。

耳朵里隐约听见室友在喊：“大吉大利吃鸡吃鸡！”

摸到的所有东西，触感再真实不过。

神啊，如果这是个梦，快点醒过来吧。

王杰希忍不住往脸上浇了一捧水。

我可从来没许过返老还童之类的愿望啊

【B1】

“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睁开眼睛就躺在了这间休息室的沙发上？”

喻文州转了转手中的笔，有个想法大体成型了。与他隔着一张茶几的沙发上坐着看起来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戒备的“王杰希”，五官长相都看不出来区别，只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状况。

另一个世界的，没有遇见过荣耀和喻文州的，18岁药学在读的王杰希。

“好吧，小王同学，我先这么叫你”喻文州把笔放回口袋里：“简单来说，你跟我这个世界的王杰希不是一个人。我认识的王杰希今年28岁，职业是荣耀游戏的电竞选手，两个月前已经退役。

大概在十分钟之前，你，B大药学专业的大二学生王杰希的意识或者说灵魂？附身在了我认识的王杰希身上，没有征兆，诱因不明，你现在没有不适感。也许可以推断这个世界的王杰希穿越到了你那个世界。

目前我做出的判断差不多是这样，没有问题吧？”

小王同学看起来还没从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震惊里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表示get到了喻文州的结论，然后提出了怎么回到自己住处的问题。

喻文州露出了一个有点怪异的表情，然而在小王同学回过味之前又重新把笑容收拾好了。“走吧，幸亏今天比赛在G市。我开车带你回我家吧。”

小王同学跟着喻文州走出体育馆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他是你朋友？你们关系不错啊”

“算是吧”喻文州走在前面背对着小王，声线很平稳：“以前是同事，现在是朋友。”

 

喻文州的家里很明显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小王同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了，你女朋友在家吗？

喻文州顿了顿，摇头说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王同学听他的语气怪怪的，但是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这个人是这个世界的“王杰希”的朋友而不是他的，他也没什么打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也就没有多问，任由喻文州领他去客房里安顿了下来。

休息之前两个人又交谈了一些，喻文州说王杰希退役之后出去旅游了一段时间，最近在考虑写小说，好像刚开始动笔，听得正在和物理化学以及大创实验作斗争的小王同学嫉妒不已。

 

他听着喻文州讲陌生人一样的另一个自己，在他不太能接触到的电竞领域带领队伍拼搏了十年，取得了称得上辉煌的成绩。这些对于他那个电竞仍然很多时候被和“网瘾少年”联系起来的世界相去甚远，遥远到几乎可以确定是他一生都不会涉足的另一种荣耀。即使他自恃C9重点学科的优等生，也会禁不住怀疑，给自己十年，能否在某个领域做到极致呢？

 

他也对喻文州说起B大苦逼药学生的生活，背不完的有机反应，周末全都贡献给了实验室，这学期刚开的物理化学的教授说话一口闽南口音听得人眼前一黑。末了只能苦中作乐说一句，要是回不去了，至少不用考两周后的计算机国二，他对这方面实在不感兴趣。

 

在他讲这些的时候，喻文州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偶尔接一句：“那还真是有意思啊”看起来很感兴趣的样子，是个很好的听众，只是眼睛一直暗沉沉看不见底，莫名给小王同学一种高深的感觉，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王杰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眼睛。小王同学几乎要嫉妒这个自己了，有关系这么铁的一个朋友，而他只有一个互怼互损，对着他左一句“大眼”右一句“大眼”的学长方士谦，还居然是个脱团狗，能不能好了。

 

可是，“神啊，这个世界挺好的，但是别玩我了吧。。。我没想过这么快就功成名就可以退休了啊”

 

【A2】

王杰希在尝试了百度谷歌必应甚至翻墙上了维基之后，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世界没有荣耀没有职业联盟没有微草的事实。

 

17岁那年，他没有因为吃了隔夜的包子在自主招生考场上肚子疼而落榜，打击之下看见微草青训营招生直接去报了名从此走上十年荣耀的生涯。

 

这个世界里的王杰希通过了自主招生，按部就班地考进了B大，大二在读。

不怎么玩游戏。

那大概也没见过喻文州吧。

 

他的生活好像在17岁那年拐了一个巨大的弯，从此殊途，走上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生。

 

在搜索引擎里键入“喻文州”三个字的时候，王杰希那双魔术师的手，罕见地有点抖。幸而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G大学生会换届，新任会长喻文州。

他长舒了一口气，订了第二天飞G市的机票。那家他常坐的航空公司，原来也存在于这个世界。

现在看起来还没这么糟糕，最起码喻文州还在，虽不曾相识但不至于完全陌生。

 

然而第二天走在G大里的王杰希完全没有了前一天晚上的淡定，虽然看上去波澜不惊但是脑子里像有一百只黄少天在吐文字泡。他曾经和喻文州来过G大，喻文州好像对某条路上的某台自动售货机情有独钟，然而他走过去，只敢远远地看了一眼。

血液几乎凝固。

面目温和的男孩子，相比蓝雨总在微笑的队长少了压迫感，和第二赛季初见时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王杰希能够确认，这个人不是喻文州。

或者说，是喻文州，只是不是王杰希的恋人喻文州。

近乡情怯，逢面不识。

那个男孩子在售货机里买了一瓶果汁然后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翻开一本书。王杰希抿了嘴唇走过去买了一听可乐，男孩子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

易拉罐的冰冷在掌心化成一滩滩水渍，从掌心流过四肢百骸，他忍住了颤抖的冲动。

王杰希有点失魂落魄地转身走了。

他记得住喻文州的扣扣和手机，有很大的可能这个世界的喻文州还在用同样的号码。

可是毕竟那是另一个人。

那不是和他在比赛台两端互为劲敌的喻文州，不是和他一起举起第一届世邀赛奖杯的喻文州，不是那个面上笑得温柔实际上心黑的能拧出水来的喻文州。

不是和他一起度过十年的喻文州，是另一个人了，另一个过去不属于他未来也不会属于他，本来就该活在没有荣耀也没有王杰希的世界里的喻文州。

喻文州亲吻过的左眼还有微微灼热的感觉，八月时他们还在G市住处的屋顶支了个帐篷，两个都快30的老男人像小女孩一样看星星，王杰希郑重表示他只是在夜观星相。他们讨论过未来，以喻文州实在无法退化的手速他还能在联盟打很久，王杰希是真的不打算再继续了，他为微草付出的十年耗尽了前半生。他想随便找点事做，比如写点奇怪的东西，比如开家花店之类的。他们在B市和G市都有房产，电竞的职业选手通常会有比较开明的父母，况且也不愁生活。

他们在夜空下接吻，月色正好。

 

然而现在，他在另一个世界，一个人。他很清楚生活并非离了某个人就会从此崩塌，也许自己也能好好经营这个世界的生活。

可那个说好要共度余生的人已经不在了。

王杰希用几乎残忍的冷静看清了命运换给他的这条道路。

在没有你的世界里随波逐流。

他模糊地想起这句话，来自多年前看过的某部漫画的卷首语。

 

 

【B2】

黄少天发现他们队长很不对劲。

他先在看了一眼好友列表，王杰希不在线，于是随手偷偷在扣扣上敲徐景煕：“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队长不是很对劲？我怀疑队长失恋了”

徐景煕回了几个问号：“？？我觉得队长除了笑得温度有点低之外很正常啊。而且黄少，我猜队长笑得温度低是因为他站在你后面。。。”

 

虽然把训练时期开小差的黄少天稍微惩戒了一下，但是喻文州也惊异于他这个多年队友的敏锐。

昨天晚上他看着“王杰希”，熟悉的眉眼和陌生的神情，似乎过去一直顺风顺水所以神情有点骄狂，情绪几乎写在脸上，待人接物稍微有点漫不经心。没有荣耀，他走上了另一条光芒万丈的未来，他没有办法干涉也无从参与的未来。

哪怕有再相似的外貌，一模一样的字迹，偶尔暴露出的相同的生活习惯。然而这是另一个人，不再是喻文州的恋人，他没有任何立场留在这个人身边。

他们只是恰好相似却截然不同的陌生人。

今天小王同学在喻文州的嘱咐下戴着帽子口罩去逛书店了，也许今晚就该和他说清楚，让他自己选择道路吧。

喻文州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他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在各种奇形怪状怪力乱神的网站上搜索有关穿越和灵魂转换的说法，然而一无所获。这可能只是上帝掷出的骰子或者神明的恶作剧，却这么轻易地能改变他本来能与王杰希一起走过的下半生，用人力不可及的方式。

 

 

很晚了小王同学才回到喻文州家里，喻文州从冰箱里给小王同学拿了一听可乐，两个人隔着一条茶几坐定，看起来都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小王同学毕竟没修炼到心脏的地步，连半个心脏的王杰希都比不过，直接开口道：“这个世界的王杰希”念出名字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还不太适应用第三人称念自己的名字：“就是你的，女朋友？”

喻文州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笑容：“对啊，我们是恋人”

小王同学像被喻文州的坦然噎到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直起来背想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别扭的神情看得喻文州一乐，毕竟难得在王杰希脸上见到这种表情。

他可能没料到喻文州承认得这么干脆，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憋出一句：“是因为两个人，黄少天和高英杰，和我说话的语气比较奇怪，我才翻了聊天记录猜出来的”

喻文州被他的神态逗笑了：“别紧张，我喜欢的是杰希，不是你。这种事，目前我还找不到解决方法。我们拿过世邀赛的冠军，杰希有去B大继续学业的资格，如果你愿意，想要做什么，我也可以帮你联系。”

小王同学咬着下嘴唇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让我考虑一下吧。多谢”

喻文州起身，小王同学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喻文州”

他回头，神色淡淡。

“你很喜欢你的杰希对吧？话说杰希这两个字从我嘴里吐出来真别扭。。。谢谢你的可乐，不过我喜欢喝红茶”

小王同学的眼睛很认真。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喜欢喝红茶，不喜欢可乐。当然红茶如果加上白兰地就最好了，虽然这种喝法被我爸发现了总要训一顿”

 

喻文州总算露出了一个这两天比较真心实意的笑容。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王杰希也笑了一下。

少年人的笑，是喻文州的恋人王杰希不会做出来的笑容。

 

 

 

 

 

 

【B3】

王杰希又感觉到了眩晕和恶心。

他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梦，梦醒之后像大哭了一场之后那样疲惫，然而事实是他很久没流泪了，哪怕是退役那天。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大亮，他有点奇怪自己怎么睡在客房里，昨晚看电视看到太晚走错门了？喻文州居然没把他折腾起来让他回房睡？

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洗脸刷牙，喻文州正在厨房里，看起来一切如常。

王杰希倚着厨房门打了个哈欠：“早啊”。

喻文州回头的样子好像很惊讶。王杰希一脸莫名，摸了摸自己的头以为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然而只摸到头顶上翘起来的一撮不安分的毛。

下一秒，他就被摁在厨房的玻璃门上亲得七荤八素，唇齿间磨出了好几句“喻文州”才止住了恋人明显有别于平日的行为。

喻文州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他说：“杰希，你知道吗，我爱你”

晨光里王杰希的耳根瞬间红得透亮，他咳了一声：“我也是”

真好。

不管梦里走过多遥远的路途，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我爱的你还在身边。

这大概是最幸福的事吧。

 

 

 

 

【A3】

后来很多年，王杰希在一些人身上总能看到奇怪的既视感，次数多了他只能将之归因于自己的错觉，有关当年的那个梦逐渐被时间稀释漂白，最后连影子也无处可寻。

28岁那年他去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举办的某个论坛峰会，走在街头满耳朵德语里忽然听见一句：“你今晚得唔得闲？”

循声望去是一个正在讲电话的年轻人，眉眼有种南方人的温和，像是很久之前见过，然而这种既视感在王杰希心底也不过溜了一瞬。

他像来时一样，走向自己的目的地，和那个年轻人渐行渐远。

 

从此今生再未相逢。